王羲之墓(常见王羲之像并不准确,晚年隐居地的一幅画像为你解密书圣真面目)

发布:2022-11-08 20:01:17

根据历史记载,王羲之不仅精于书法 ,被誉为书圣,他和他的儿子王献之也都擅长绘画。王羲之有“临镜自写真(即自画像)” 传世。这种自画像直到宋代还在流传。宋代以后,虽然真迹不传,但它的复制品或受真品影响的作品应该还可找到 。

现在流传的王羲之画像 数量众多、头绪纷繁,使人无所适从。如果从中通过分析、考辨,能够找出最接近自画像的作品,应该是件好事。下面就根据历史记载和现存画像中有代表性作品,提出个人看法。

历史上有关二王画像的记述

王羲之、王献之出现以后,各种记述甚多,现只将他们与绘画、自画像有关的材料摘要如下:

〔1〕唐人的文字记述

唐代张彦远《历代名画记》卷一“叙自古画人姓名”列晋代画家23人,其中第五为王廙(王羲之叔父和书画老师),第六名为王羲之、第七为王献之。

在卷五中又详细记戴:“王廙,字世将。上品上,……过江后,为晋代书画第一。……廙画为晋明帝师,书为右军法。时右军亦学画于廙。”

又在王羲之条说:“王羲之,字逸少,中品下,廙从子也,风格爽举,不顾常流。书既为古今冠冕,丹青亦妙。” 此语下注云:“见《晋书》、《临镜自写真图》……传于前代。”

又在王献之条说“羲之子献之…中品下。…丹青亦工。”

卷六• 宋•陸探微条注:“《王献之板像》…并传于代者也。”

史艺条下注云:“《王羲之像》,并传于代。”

卷七•南齐•钟宗之条. 注云:“《王献之像》,行于代。”

〔2〕宋米芾的记述

米芾《书史》记载:“王右军《笔阵图》 前有自写真,纸质紧薄如金叶,索索有声。赵竦得之于一道人。章惇借去不归。王右军书《家谱》,在山陰县王氏。”

米芾《宝章待访录》亦载此事,文字略有不同:“王右军《笔阵图》前有自写真。纸紧薄如金叶。索索有声”下注云:“右同上。章公自云:借于赵竦,今为蔡河拔发。” 几行后又载:“王右军书《家谱》。”下注云:“右在山陰县王氏家。越州教授王渙之以书抵某,具言有此书。”

现存二王画像综述

(1) 南薰殿画像系统

所谓“南薰殿”,是指北京故宫中位于西部武英殿西南的一个单独宫殿。建于明代永乐年间。这里过去可能存放过一些画像。乾隆十四年(有人认为应为十二年),弘历见原藏于故宫的帝王、后妃画像多斑驳脱落,遂命工部将内府所藏历代帝妃、圣贤名臣画像分别统一装裱,集中贮放于南薰殿中,故有“南薰殿图像” 之称。图像是经历宋、元、明、清数代累积而成。共得图580余帧(也有不同统计)。王羲之像就是这些画像中一幅(图1)。

图1

乾隆皇帝对此王羲之画像非常重视,画上有“神品”和“乾隆鉴赏”“古希天子” 等印。可见他直到晚年还经常玩赏。

《南薰殿》王羲之各像早在明代就有人复制,故流传甚广。最早见于弘治十一年(1498年)朱天然编《历代古人像赞》(图2)。

图2

朱天然是明帝宗室,借到画像比较容易。朱天然复制的王像比原像有所改进,如眼角上挑已不那样严重,线条也比较工细严整;另如明万历三十三年(1607年)王圻、王思义父子所辑《三才图绘》之王逸少像(图3),是个安闲、平和的老者形象。

图3

清道光十年(1830年)顾沅所辑《古圣贤像传略》之王右军像,(图4),亦是老人像,略显潇洒风度。总之,这些画像都保存了原像的瓦棱帽和褒衣博带这些重要特征。而在形象塑造上又各自发挥了自己的独有特点,可说各有优长。在此基础上摹者日多,应用日广,以至成为王羲之画像的主流。

图4

(2)《二王帖》之右军像、大令像

《二王帖》是明代吴江董汉策于万历十三年(1585年)摹刻的一部二王丛帖,因此帖收帖较多(七卷),摹刻较精,故影响较大。此帖在卷首刻有右军像(图5)和大令像(图6)。

图5

图6

因大令像在古今典籍中极为少见。故在涉及王献之的丛帖或书籍中不得不使用它,故影响较大。但此二像与我们所了解的二王实情相差太远,故不能不辨。

首先,此二王像的旁边都有人扶掖﹝右军三人,大令二人﹞。这种画法显然是受到唐阎立本《历代帝王图》的影响。有人扶持或保卫是帝王或握有特重权力的人才具有的一种特权。二王都不曾有过这种特权。如王羲之曾因被他看不起的人成为他的上司并找他的麻烦而辞职,并“愤慨至终”;王献之也曾因被选中驸马而被迫与前妻离婚,虽曾“炙足抗婚”也无济于事。另如献之官职高于羲之,扶持人员少于乃父也不合理。另如献之死时才四十三岁,还是青壮年,也无须有人扶持。

第二,画上的二王都是胖子,这严重违背事实。王羲之长期服食,患有严重胃病。应是魏晋人常见的“秀骨清像” 才是。王献之更是削瘦的典型。《世说新语》“排调”篇载:“范启与郗嘉賓书:子敬举体无饶纵,掇皮无余润。” 意思是,献之全身没有丰腴之处;剝了他的皮也没有几兩肉。

总之,二像不合理处甚多,不再列举。

(3)李公麟等王羲之画像

李公麟是北宋著名画,擅画山水、鞍马、人物。据记载,他曾多次画过与羲之有关的画作,但都己不存。所幸《兰亭图卷》(图7)被明益王万历年间刻于石版,保存至今。但其意在风景,无意于人物精神的刻划。

图7

南宋刘松年《曲水流觞图》(图8);

图8

明代文征明的《兰亭修禊图卷》(图9)、

图9

仇英的《兰亭图扇面》(图10)、

图10

清任颐的《羲之爱鹅图》(图11)等,都是或重在风景或重在故事情节,均无意于人物形象和精神状态的刻划。

图11

值得注意的是南宋梁楷的《羲之书扇图》(图12)和清代上官周《晚笑堂画传》中的王右军像(图13)尚有可取之处。

图12

图13

梁楷曾是南宋宁宗时期画院的待诏,擅画减笔画。画中王羲之所戴帽子为瓦楞形,与《南薰殿》和《金庭谱》中的帽子相似,只是瓦楞的下面部分被简化掉。梁楷本是山东东平人,南渡后寓居钱塘,钱塘曾属会稽郡管辖。他可能见到过有人戴这种帽子,或见到过王羲之“自写真图。”梁楷距米芾只有几十年,“自写真”应该还在世。

上官周的《王羲之像》,文字说明是画羲之写道德经换群鹅的故事,但画面上没有故事情节,也没有任何背景。只描写羲之得到群鹅后的潇洒、任率的性格。其得意之状溢于画面。此画虽有创意,但还难说是典型的肖像画。

(4)《金庭王氏族谱》王羲之画像

《金庭王氏族族》之王羲之画像(图14)是一个面世很晚而质量极高的画像。

图14

据张秀铫先生《王羲之生卒年为公元301-361说》一文载:“1980年我们在王羲之自会稽徙居古剡金庭之后裔,今华堂村的村民家中,找到清康熙间续修的《金庭王氏族谱》。” 此族谱中就载有王羲之画像。此画像隨沈定庵、张秀铫《谒王羲之墓》一文在1983年《书法》杂志第一期(总28期)发表,正式公布于世。随着画像的公布,逐渐引起二王研究者们的注意。所见釆用此画像的有:绍兴王羲之旧居戒珠寺王羲之介绍;谢德铣、张忠进等编写的《王羲之的故事》(1998年)、李长路、王玉池编著的《王羲之王献之与东晋大事记》(1992年)等。虽然如此,釆用的人还是不多,不够普及。其影响远不能同《南薰殿》王像相比。

《南薰殿》《金庭谱》羲之画像比较

从上述众像比较中可以看出,就其影响、质量和其全面性诸方面考量,大概只有《南薰殿》和《金庭谱》二种比较突出。现就此二种进行比较。对于没有明确记载,只靠分析就认定那种画像更接近羲之“自写真”并不容易,甚至有点“冒险”,但无疑是有价值的。事实上也已有人在做。我看到一篇文章,是马世骏先生所写,名为《王羲之肖像考》。发表于《王羲之研究》一书,此文收集了不少资料,值得一读。但该文最后结论性的意见是:

“王羲之画像的流传顺序是从王羲之对镜自画像开始,…而为官方选定的却是故宫南薰殿所藏的历代名臣画像中的那幅王羲之画像。清代以后,此一系统的画像广为流传,成为后来居上之势,以至今日研究和介绍王羲之的书刊、历史课本、辞书,特別是王羲之的纪念祠馆中塑像皆选用了南薰殿本系统以为蓝本。笔者以为这一选择是正确的,因为此本应该是最接近古本的,也是最近真的。”

个人认为,该文从羲之自画像开始并以其为“近真”的标准是对的。但他的结论和许多论据和论证方法都还值得研究。下面谈点个人看法:

(1)《南薰殿》、《金庭谱》创作时间和来源的问题

马世骏文章说:“浙江嵊县《金庭王氏族谱》” 中王羲之画像是清康熙三十七年(公元1698年)所刻;《古圣贤像传略》一书中所载王羲之画像是清道光十年(公元1820年)所刻。此二木刻本大同小异,面容及服饰皆与南薰殿本相似。南薰殿本是明代所绘,可知二刻本皆源于南薰殿本。”

上文将《金庭谱像》和《古圣贤像》都定为清人所刻;又将《南薰殿》本认定为“明代所绘”。故认为清二本都“源于南薰殿本” 。 其原因无非有二:一是《南》本时间早;二是清本与《南》本“面容与服饰”相似。本文则认为,说清人所刻《古圣贤像》本,包括明人所刻《历代》本和《三才》本来源于《南》本是可以的。但说《金庭》本也来源于《南薰殿》本,就缺乏依据。就是《南薰殿》本是否必是明人所绘也还值得怀疑。因为如前所述,南薰殿诸像是宋至明清历代累积而成,其为宋人所绘也并非没有可能。

就我看到的材料来说,《金庭谱》像是一个独立的系统,与《南熏殿》像无关。说现在公布的《金庭王氏族谱》和王羲之画像是清代康熙年间所刻,是可以的(我在嵊州还看到清同治年间一复刻本,内容、画像与康熙本完全一样,但水平大不如康熙本)。但没有说明它是复刻本还是首创本。如是复刻本,将其笼统的归为清人所作是不对的。正像唐万岁通天年间复制了王羲之《姨母帖》和《初月帖》,就说此二帖是唐人作品不对一样。关于复制品或续刻本,康熙时《金庭谱》的序言已写得十分清楚:“他若家法之尽善,记载之足征,先正旧序,言之已备,予复何言。” 意为旧谱已十分完备,他非常相信,没有什么可以补充。应该只是补写了新生人口的情况。王羲之画像也应是旧谱早有的。族谱有明代正统和万历年间的旧序,特别应该注意的是最早的南宋淳熙十年(1183年)左朝议大夫、吏部尚书汪应辰所写的序言,其中提到一些极为重要的情况:

“传二十六世,曰弘基,字立本者。复自金庭徙居岩头,立本举大观间明经科。初授亳州教授,已复改授绛州。初召直讲国学,己复正字秘书。扬历清班,辅翼名教。引疾终隐,尤见高风。乃其好古博雅,,述作无倦。 惓惓于谱牒于之间。举祖德家声、前贤懿范,绘制别图,集成卷帙,以贻厥范。盖欲后代子孙,披图而知。”

他绘制的列图,应不只几幅,故能“集成卷帙”。但现族谱中只存羲之和随他迁居金庭的六子操之像保存下来。

如前所述,米芾曾看到过羲之“自写真”图;又记载,羲之曾自写《家谱》,而此《家谱》就藏“山陰县王氏家” 。从现存《金庭》谱看,其中是有羲之像的。米芾所见“自写真”是在《笔阵图》后。可见羲之所画自画像不只一幅,或是一幅像复制多幅在多处应用。

王弘基与米芾是同代人而略晚,米芾大观年间逝世,而大观年间弘基刚举明经科。米芾只是看到过“自写真”,属“云烟过眼”。而弘基是羲之后人,而且就住在羲之隐居地金庭。他又主修王氏族谱、收集王氏肖像,可见他不仅应该见到过“自写真”,还很可能是“自写真”的收藏者。

(2)服饰、帽子等比校

不管是《金庭》谱、《南薰》谱,还是梁楷《羲之书扇图》,所穿衣服都是宽衣博带,这没有问题。最有特色的还是其所戴帽子――所谓瓦楞式或层檐式帽顶。以《金庭谱》为例:帽顶是仿照屋顶的瓦片,一片压一片,前后各五片,连缀而成。中间是圆筒形帽子主体。上面瓦片帽顶主要起装饰作用。古人常用高帽显示身份的尊贵,如《重屏会棋图》中的中主李璟;《韩熙载夜宴图》中韩熙载,莫不如此。《金庭谱》中的帽子略嫌繁琐,制作起来也不方便。这正说明它是原始状态,是“山寨版”。这与羲之隐居处的环境有关。《南薰殿》像有所改善,如瓦片由五片減为四片,片间叠压式改为直连式,这种改良式一直延用到后代。有人说任何朝代都没有见过这种帽式。其实不然,如明代著名肖像画家曾鯨所画《张卿子像》(图15),从衣服到帽子都与《金》、《南》诸像相同。张卿子是一位隐士、著名医学家。画像应是写实的,不可能是借用的“道具”。说明直到明代,一些隐士仍喜欢这种服饰。

图15

(3)眼睛

《南薰殿》羲之像所画的羲之的两隻眼睛左右两眼眼角都向上倾斜达二十度之多,像京剧中的脸谱,显系有意夸张。试看《金庭谱》中的羲之像和其六子王操之像眼睛都是比较平正的。(图16)。

图16

2013年日本书道朋友邀请王羲之四十九代孙、书法家王梅庆(图17)先生到日本举行书法展览。他们认为梅庆先生和王羲之画像很像。所以在报上并排刊出二者照片。可惜所用画像为《南薰殿》像,可能他们还不知道有《金庭》像。梅庆先生虽世居剡县金庭,是羲之谪传后人,有族谱为证。但毕竟已过去一千多年,故只能作为参考。

(4)精神状态

启功先生在谈到肖像画时曾经说过:“要如画人肖像,透衣见肉,透肉见骨,透骨见髓。现在还要加上两句:即是在一定空间里看他的神情。在一定时间里看他的行为。”即通过现象看本质、在特定空间和时间中看他的精神状态。” 现传羲之画像涉及时间垮度很大,但大都在任会稽内史以后。《南熏殿像》看去比较年轻,似乎还想有所作为,朱天然《历代》像也是如此;《三才》像、《古圣贤》像已都是老年形象。《金庭族谱》像无论从服饰还是精神状态看,显然是辞官隐居以后、甚至是暮年时期的形象。从这个形象中我们看到的是一个平静安祥、孱弱憔悴、略带一点忧愁无助的老者;但在安祥平静中又透露出饱经风霜、睿智隽永的苍凉感。这是我心目中书圣末年应有的精神面貌。从《南薰殿》像中是看不到这样复杂、微妙的情感世界的。

羲之晚年生活中充满了深刻矛盾;一方面因与上司不和屈辱的被迫“称病去郡”;另一方面,也部分的满足了他的“逸民之怀”和“问平之愿。” 过起了尽山水之遊、率诸子、抱弱孙的悠闲生活。但是好景不长,随着他年老多病,就陷入了痛苦之中。好友谢安在给他的信中说:“中年以来,伤于哀乐,与亲友别,辄作数日恶。” 他回信说:“年在桑榆,自然至此。顷正赖丝竹陶写。恒恐儿辈觉,损其欢乐之趣。” 表面欢乐,内心痛苦,又怕影响孩子,只有把痛苦埋在心中,可见用心多么良苦。在他逝世的前一、二年本来还想到峨眉一遊,但病情突然恶化。风湿病加重,连坐轿都难。特别是胃病,不能吃饭,吃了就吐(见《干呕》等帖),他很可能是饥饿致死。《族谱》画像正是这种时空中状态的写照。这种状态非高手不能为。所以不能排除来自他的“自写真”像。

这个应该是最接近王羲之的画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