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思宁简介(梁思宁:因是梁启超之女被开除党籍蒙冤35载,但此生她从没有后悔)

发布:2022-09-26 07:10:21

20世纪50年代,在一次会议上,陈毅对建筑学家粱思成说:“当时在我部队里有两个特殊的兵,一个是梁启超的女儿,就是你妹妹;另一个是章太炎的儿子。”

梁思成夫妇和友人在一起

梁思成的妹妹叫梁思宁,是梁启超最小的女儿,1916年10月30日出生在上海。因为梁思宁排行老六,所以小名叫作“六六”。梁思宁十分像她的母亲王桂荃,无论是在长相,还是在性格方面,她也同王桂荃一样十分勤劳。梁思宁小的时候,家中的哥哥姐姐大都出国了,家中只有五哥梁思达、五姐梁思懿以及最小的弟弟梁思礼。这几个小朋友受到梁启超特别的喜爱,梁启超在给海外儿女们的信中总不忘提起他们。

梁启超(左二)

有一次,梁思宁与梁思懿推着小车玩,两人都摔在地上,两个小朋友哭得稀里哗啦。梁启超听见了两人的哭声连忙跑过去,一手抱起梁思懿,一手抱起梁思宁,替她们擦干眼泪,又轻轻吹着梁思懿摔伤的额头。梁思宁与梁思懿两人,都是在梁启超充分的关爱下成长起来的,这对于后来二人正直人格的形成而言是极其有益的。每到夏天,粱启超总爱领着小朋友们到北戴河游玩避暑。女孩子比较秀气,不像那些男生。梁思宁和梁思懿就只是在岸边拾些贝壳,而男孩子只管往海里钻,个个滑溜得像泥鳅似的,把皮肤晒得黑黝黝的。

北戴河

梁启超晚年有便血的毛病,之后心肺也出现了异常,还有痔疮的困扰,身体十分差。然而各处的演说邀请不断,梁启超疲劳过度,更是加重了病情。梁思宁总是看见梁启超在写作,写作时还不时发出“呵呵”的喘气声,似乎有什么堵住气管似的。梁思宁虽然不太了解医学,但也知道父亲的身体并不好。

十三岁时,梁思宁从天津跑到北京,发现父亲梁启超已经躺在了灵床上,仿佛睡着了一样。她抱起当时还只有五岁的梁思礼,希望他能把父亲的脸看得清楚些,不要忘记梁启超的模样。而梁思礼以为父亲还在睡觉,叫着:“爹爹,快起来,娘叫你吃饭……”梁思宁撇过头去,迟迟不知道对梁思礼说什么。

梁启超像

她知道,父亲是不会应声的。梁启超去世后,家里为了办后事,花去不少钱,家庭经济上有些困难。无奈之下,王桂荃只得把老楼卖给了郝姓的富商,全家搬到了新楼去住。

1933年,梁思懿考入燕京大学医学预备班。梁思懿性格豪爽,像个男孩子似的。她在燕京大学十分活跃,思想进步。她从1935年下半年开始参加学生运动。她当过燕大“中华民族解放先锋队”大队长,还积极参加“一二•九”学生运动,与王若兰等人并称“燕京三杰”,是燕大学生的游行示威领袖,经常面临被捕的风险,梁家曾试图将她藏到梁思成家中,想将她送到南方。

燕京大学

1936年春,医学预备班还没念完,梁思懿就放弃了学医的想法,她的兴趣转向了社会与历史,于是她转到历史系学习。同年,她加入了中国共产党。而此时梁思宁已经考上了南开大学。她听闻梁思懿的举动,内心有了触动。1937年,日军占领平津,社会陷入了大动荡。梁思宁就这样失学了,之后再未完成她的大学学业。当时的梁思宁只能躲在意租界中度日。一下子,梁思宁也成了亡国奴,每天过着极为屈辱与迷茫的日子。她不知道这种日子何时会到头。

卢沟桥朝霞

梁思宁回忆说:“日军下令住在中国地(指非租界区)的居民,夜晚不许关门,最初大家不知是为什么,后来看到日军和浪人闯进人家,把男人赶出去,他们随心所欲地奸污妇女,连老年妇女也不放过。男人们在外边听到自己的妻子、女儿的求救声,老太太的咒骂声,两眼含泪,恨得咬牙切齿。

  “开头,有些年轻妇女,不知道日军凶狠,还结伙出门看电影或投亲、看望同学。日军看见花姑娘,向洋车夫一努嘴,这些姑娘就被强拉到本军人俱乐部里去。有人见女儿几天没有回来,到处打听,才知道孩子已落入虎口,只好带上礼物到俱乐部去领人,抬出来的已是被糟蹋得半死的人了。从此人们再不许年轻妇女出门了。

侵华日军

“日租界居民的境遇更惨。日本人最怕所谓“瘟疫”,在租界里要经常定期喷药、打针、防疫。见到谁家有卧床不起的病人,不管是什么病,就拖出去烧了,病人亲属跪下苦求也不行,有的病人还没咽气就被拖去火化。火化后还命令受难家属去交火化费,领回骨灰,如果有哭泣的,还要挨打。”日军的罪行真是罄竹难书。天津的老百姓全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天津仿佛变成了一个人间地狱。日军带给他们的,不仅仅是伤痛,还有恐惧与愤恨。

  当时梁思宁住在意租界,离意租界两里地的非租界区有一座孤零零的建筑物(铁皮仓库),顺风时总是听到一阵阵的惨叫声,或是像野兽般的吼叫声。

日军暴行

有一次,梁思宁与母亲在外散步,遇到一件触目惊心的事。一个夏天的夜晚,梁思宁和母亲出去散步,突然觉得有人拉住她的大褂,声音沙哑地说:“太太、小姐行个好吧!”梁思宁低头一看,是个又黄又瘦的男人,是个残疾人。她吓得躲在母亲身后,母亲问他是什么人,为什么落到这般地步?

男人回道:“我本是大学生,学校被炸,出来想找个职业,无意中走近那个洋铁皮仓库,突然出来几个五大三粗的歹徒(日本人或高丽人),把我拉了进去,我一看,那间屋里摆着各种刑具,各种刑具上都有人在受刑,发出高高低低的惨叫和呻吟。不久轮到我了,两个歹徒命令我跪在一个烧红的油桶上,马上冒出火燎皮毛的呛人浓烟,疼痛揪心!眼看我的膝盖要被烤焦了,痛得我晕过去,狠心的刽子手把我扔出门来。我醒过来想伸伸腿,天呀!我的腿已成了直角三角形,永远也不能直起来了,永远也站不起来了。我只好爬着回家。我的父母一见,心疼得抚住我的残腿大哭!那个仓库是个试验新刑具的杀人场呀!”

铭记历史

梁思宁和母亲听了义愤填膺,泪流满面,十分同情他,给了他一些钱,母亲说:“真是畜生!该死的小日本,他们家里没有妻子老小么?”为防不测,她们赶快就回家去了。梁思宁已经忍无可忍了,她的痛苦与愤怒在心底不断地烧着,让她辗转反侧。她无法理清自己的心绪,但她总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她不断地给当时在上海基督教女青年会劳工部工作的姐姐写信,诉说自己的苦衷,她希望梁思懿能给她寻找到一条出路。机会说来就来。1940年3月底,梁思宁收到了梁思懿的来信。信中说:“好机会来了。王若兰在天津,你一定要亲自去面谈,可能达到你渴望已久的愿望。”王若兰是当时“燕京三杰”之一,也是梁思懿的好朋友。梁思宁迫不及待想与她见面。

天津老照片

梁思宁与王若兰约定的见面地点在海河北的美租界。当梁思宁径直通过关卡,快上渡船时,突然听到岸上一阵呜哩哇啦的叫声,她这才想起自己忘记给关卡的日本兵敬礼了。她赶忙回去,又给日本兵鞠了个大躬,可那日本兵仍旧满脸气得通红,一巴掌扇在梁思宁脸上,然后又骂骂咧嘲说了几句。当时梁思宁的脸就红肿了起来,两耳嗡嗡作响。梁思宁上了船,回头狠狠瞪了日本兵一眼,心想:“小日本鬼子太狠了,谁给你的权力打中国人?”梁思宁来到美租界,同王若兰见了面。当时王若兰参加革命多年,已改名康英。她给梁思宁宣传共产党的革命思想,告诉她新四军这支由共产党领导的军队才是真正抗日的部队。当时日本兵的一记耳光,把梁思宁给扇醒了。

新四军总部纪念雕塑

她明白了自己到底想做什么:抗击日寇,参加革命。她问康英:“我能参加新四军吗?”康英瞪大了双眼,有些惊讶地说:“革命可不是做游戏,最起码的条件是不怕死、不怕苦、不怕累,要长途行军,在战争中有牺牲的可能,你受得了吗?”梁思宁说:“能!再苦能比当亡国奴苦吗?”就这样,在康英的帮助下,梁思宁历尽艰难曲折从安徽泾县云岭蜒新四军军部,来到江苏溧阳水西村新四军一二三支队司令部,经领导谈话后分配到新四军战地服务团工作,成为了一名光荣的新四军战士。第二年,梁思宁加入中国共产党。新四军七战七捷后,梁思宁随部队来到了山东解放区。1946年,她与同样是从青年学生成长为革命干部的章柯结婚。

梁启超像

1948年,在“三查三整”运动中,有人由于受左倾错误思想的影响,认为梁启超是地主、资本家的政治代表,梁思宁被开除了党籍。章梁夫妇被诬陷为叛徒,罪名是“梁启超的女儿!”济南解放后,梁思宁被分配到山东省农业厅,却没有安排具体工作。对于梁思宁来说,工作再苦再累都不怕,就怕别人的冷落和误解。她没有因坐冷板凳而消极等待,她每天早上第一个来到单位,打扫卫生、分发报纸、整理文件。有时碰上发福利,80多人的瓜果她一个人承担,平均分配,然后用自行车驮着,挨家挨户给同事送去。从1948年开始,梁思宁蒙冤35载,一直到1983年才恢复党籍。但是她从不后悔这辈子是“梁启超的女儿”。离休后,梁思宁一直住在济南某干休所内。2006年,梁思宁病故。 (彭忠富/整理;参考文献《梁启超传》)